读书 生死之前很多事会更接近它的本质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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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 生死之前很多事会更接近它的本质……

2024-10-08 乐鱼体育

  这是一份独特的医院总值班日志,作者不是医生,不是病人,也不是家属,却以一个医院局外人的视角,写出了医院里的百态人生、万千世情,也写出了无数生死间的挣扎与彷徨。或许在病痛与生死的极端压力面前,人都会蜕化成动物:有人相信只要不检查,就等于没病,把自己活成了薛定谔的猫;一生勤恳如老牛者,却在绝症面前慨叹人生如此不值;重症监护室前等待遗嘱的家属,如同一群夺食的硕鼠;积劳成疾的顶梁柱,挣扎扑腾如案板上的鱼,却无人理睬……

  2009年是我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,那年我硕士研究生毕业,由于本硕都是新闻专业,所以一直想成为铁肩担道义,妙手著文章的记者,但谁知阴差阳错入职了一家医院。

  在一个业务门槛极高的单位做行政工作,既痛苦,又新奇。痛苦的是和医生们聊业务时如听天书,需要他们用打比方的方式我才能明白九牛之一毛;新奇的是无论他们讲什么,我都觉得是一个全新的领域,还惊讶于他们每天接触那么多的阴暗和不堪居然还心怀阳光。

  我先是在医院办公室工作,后来调到了宣传部门,因为宣传工作的需要,我有更多机会跑临床跟医生们打交道,记录下那些与人性和命运有关的故事。

  记得第一次进手术室,是去给一台心脏不停跳搭桥手术录制视频。我一直觉得手术室是医院最神秘之地,不仅因为它本身极高的无菌要求,更因为医院78个手术室每天都上演着生死之战。从换衣间开始,我就无所适从,一位医生手把手教我如何脱鞋、换衣……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十分烦琐(他们有针对术前换衣准备的专门考试)。刚到手术室自动感应门前,就透过玻璃看到一条血柱直飙房顶,医生教训助手:慌什么慌,稳住!他戴着显微眼镜淡定地给病人止血,继续手术进程。你们没办法想象当时的情形给我带来的震撼——那可是我亲眼见一个人的鲜血喷溅到房顶!

  很多人说医生不能共情,其实他们也是普通人,在生活中也有七情六欲,但是容易共情的医生很难成为一个好医生,职业特点决定了他们必冷静,必须站在一个超然的位置看待这一切,才能更好地治病救人。年长的医生们往往人情练达,基本上患者说一句话他们就知道后面要说什么,话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。医生往往是同侪里高考分数最高的那一批,智商超群,又每天跟形形的病人接触,故而世事早已看透,又常常不计较,基本不会多说些什么。

  这本书里面的故事,一些是医护人员所讲,一些是我亲朋好友、熟识之人的经历,还有很多来自总值班时所见。医院的总值班是一种很重要的制度设计,像我们这种级别的医院,建院几十年来天天24小时不停不歇,晚上门诊休息,但急诊依然运行,病房依然运行,手术室依然运行,水电暖依然运行——总值班就等于非上班时间的行政中枢,任何临床解决不了的问题都需要总值班来解决,大到应急救援队的启用,小到水管漏水的维修处理。用医院办公室主任的话说,在非上班时间,总值班履行的就是院长的职责,所以对年轻干部的培养意义非凡。对我个人而言,很多处理急务的能力都是在总值班期间培养的。

  我们医院总值班有一个优良传统,就是不往外推病人。有时候个别年轻医生不负责任,尤其在夜班遇到棘手的患者,不想半夜手术,就找个借口让患者到其他医院救治。而我们医院规定,这样的一种情况必须总值班签字才行,需要综合判断,除非医院没有救治能力,否则该借床借床,该摇人摇人。这就使总值班能近距离接触患者,所以我一向喜欢看总值班日志,里面记录的很多故事都千奇百怪。

  现代医学什么都好,就是太费钱,这是行业特性,一台核磁共振机器一千多万,一台直线加速器两千多万,一种药物动辄研发费用几个亿、几十个亿,而这些成本最后都是要分摊到病人头上的,这就使医院成为一个销金窟。

  尤其是看着我服务过的村民住院时,我更是无奈、心痛,他们本就没多少收入,住一次院就要花掉一年、五年、十年,甚至一辈子的积蓄,还好那几年有医保136政策(这是山西当地的医保政策,针对建档立卡的贫困户,在县级医院看病封顶1000元,市级医院看病封顶3000元,省级医院看病封顶6000元,超出部分由医院统筹负担),让贫困户医疗上的负担减轻了不少。

  书中所选的,只是我写的一百多篇故事中的一部分,斟酌再三,还是剔除了一些过于离奇、残忍和灰暗的故事。由于很多病症和故事涉及个人隐私,所以人名多用化名,为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,个别情节也做了处理。

  在本书中,我往往以形形的动物喻人,这是脑海中一种不自觉的浮现,绝无不敬之意。在与生死相关的场景下,诸多患者及家属的各种表现总让我不由自主心生悲悯;那些状态、那些姿势、那些神情,在与一些动物形象的重叠中,我感受到了一种神性。有时候我觉得放松和欣慰,有时候我感到困惑和悲哀。我永远也忘不了,孙志敏躺在治疗床上,口中像濒死的鱼一样吐着泡泡的情景(《一个毒贩的非正常死亡》)。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我不知道老天为何需要让那么多人经历疾病困苦,经历生离死别,经历人间种种磨炼。我希望有一个新的时代来临,人们能告别疾病,告别痛苦——我深知不切实际,但这种愿望却又那么强烈、绵长。

  转眼间在医院工作15年有余,这里安置着我的青春,我庆幸于初入社会,就踏进了这样一个浩瀚、复杂的世界,使我看多了人性的光辉与黑暗,高贵与卑微,看多了众生的喧闹和悲鸣,无力和遗憾。成为一名父亲以后,我对孩子的要求特别佛系,人仅此一生,健康、快乐就好。